前言 (之七)

[解]:王氏會經,雖大有功於淨宗,但所會之本頗多舛誤。白圭之瑕,賢者惜之。蓮池大師謂其:「抄前著後」,「去取未盡」。彭紹升居士斥之為:「凌亂乖舛,不合圓旨。」

所以底下我又寫了,「王氏會經,雖大有功於淨宗,但所會之本頗多舛誤」,「舛」是顛倒,「誤」是錯誤;「白圭之瑕,賢者惜之。」很好一個白玉,上面有些斑斑點點,大家覺得很可惜呀。

他錯誤在哪兒呢?首先我們引用蓮池大師的話,蓮池大師說他:「抄前著後」,「去取未盡」。一部分抄,一部分又自己著作了,這叫「抄前著後」── 先抄,後頭又著。「去取未盡」,你所去掉的(他沒有都把它抄上去),「去」的,不很恰當;你「取」的,你把它都抄下來的,也不是精華;而有很多重要的他又「去」了,「去取未盡」,蓮池大師的批評是這樣。

那個彭紹升就更尖鋭了,他說是:「凌亂乖舛,不合圓旨。」「凌亂」,很亂,俗話就是亂七八糟;「舛」是舛誤、錯亂;「乖」也是出錯、乖張,都是不好。「凌亂乖舛,不合圓旨。」這個就把它貶值啊!對他這個著作的批評,是「凌亂乖舛,不合圓旨。」不合圓教的宗旨。所以這一本雖然很流通,但是這些古德認為它這個缺點很嚴重。

[解]:今筆者仰承古德諸說,竊計王氏之失有三:一者,王氏會集,僅據四種,未及唐譯。唐譯名《無量壽如來會》,出自《大寶積經》,乃菩提流志大師所譯,多奧妙精要之文,為他譯所無。

「今筆者」,筆者就是我本人了,「仰承古德諸說」,把蓮池,彭居士,還有別人種種的說法,把它歸納為,王龍舒這個會集的缺點,有三個方面。

第一個方面,王會集的是四種譯本,還有唐譯他沒有把它會進去。唐譯在《寶積經》裡頭稱為〈無量壽如來會〉。這個唐譯裡頭,這是菩提流志翻譯的,很多精妙的話在裡頭,淨土宗的精華有很多,而王龍舒沒有。他已經在宋朝,他應當知道這個書,可是他忽略了。因為它當初沒有用《無量壽經》的名字,它是《大寶積經》這一部分,這一部分稱為〈無量壽如來會〉,他忽略了,所以他缺少一種。這是第一個缺點。

[解]:二者,去取未盡,取繁遺要,改深為淺。例如蓮池大師所責:「如三輩往生,魏譯皆曰發菩提心。而王氏唯中輩發菩提心。下曰不發,上竟不言,則高下失次,……故云未盡。」由上例可見,「上竟不言」即是遺要,「下曰不發」即是改深為淺。故蓮池大師與彭氏斥之也。

第二個缺點,就是蓮池大師說「去取未盡」。「去取未盡」,他是「取繁遺要」。他是怎麼個「去取未盡」?他是收這些個繁雜的東西,繁瑣的東西,重要的他反而丟了;「改深為淺」(這是我綜合的),把深的改成淺的了。

這個我們要舉例呀,就舉蓮池大師的話,蓮池大師責備他,說「三輩往生,魏譯皆曰發菩提心」,三輩往生,上輩、中輩、下輩,在曹魏那時候康僧鎧所翻譯的,三輩都說了要發菩提心,上輩也發菩提心,中輩也發菩提心,下輩也發菩提心。可是王龍舒的會集,成為什麼樣呢?只有中輩是發菩提心,這個上頭他就沒有提(到底發不發,他沒有提),下輩他就說了「不發菩提心」。你看,他就改了,跟魏譯不一致了。

底下還都是蓮池大師的話,「上竟不言,則高下失次」,中輩都發菩提心了,上頭你倒不說,「高下」你這個次序就不對了;那個上輩就更應該發菩提心,所以「高下」的次序就不正確了,「失次」,「故云未盡」,去取未盡從上面所看,就是說,這是蓮池大師的批評:「上竟不言」,上頭就沒有說,「遺要」,這很重要的你就丟了;下品你說沒發,你就是把深的改成淺的了。發菩提心本來是很深的事情,你改成不發,不就變成淺的事情了嗎?

我們有很多人把佛經的道理作了很多解說,改深為淺哪!這是我希望我們在座的諸位,今後要特別注意的事情,不要把自己所體會到的東西,很迅速的就以為就是這樣了。所以《四十二章經》裡頭說:「慎勿信汝意,汝意不可信。」你要慎重啊,不要相信你的思想,你的思想不可以信哪,因為你在妄想之中啊。

所以很多的改深為淺,他以為他懂了,他就作了些解釋。實際上,把一個很深的東西講得很淺很淺了,這都是缺點。所以這樣的話,蓮池大師和彭二林都批評王龍舒這會集的《大阿彌陀經》。這是他兩個缺點了。

[解]:三者,率意增文,儼若自著。王氏每以自著之文,演述原譯之義。故蓮池大師責曰:「抄前著後,未順譯法。」蓋責其抄引經文於前,復又自著文句於後。蓋是會集,必須依據原經,萬萬不可於原譯外,擅增文句。故責王氏「未順譯法」。由上可見王氏之失,非是不應會集,而在於會本之多疵也。

第三個缺點呢〔「率意增文,儼若自著」〕,就是他的致命傷,是王龍舒這個本子的致命傷。就是我們不能開這樣的例子,這是很嚴格的。蓮池大師〔說〕,就翻譯來說,他「抄前著後,未順譯法」,就責備他,前頭是抄引經文,四種譯本中這抄一點,那抄一點,可是自己又在這裡頭自個兒又編了一些文句。他把這個意思會集了之後,這個話怎麼能把它銜接起來呢?就自個兒編了一些句子,編了一些句子作為經文了。

經文是佛說的話呀,你把你自己編的話當作佛說的話,這個很不好啊,這個例子不可以開呀,所以是「抄前著後」。你既然是會集,就必須依據原經,你會集這幾本,你只能從這幾本裡原來有的東西你把它挑出來。你不能自個兒又編上一大段,你不能自己隨便在原譯之外擅增文句,這就避免這個改經的毛病。所以,蓮池大師批評他「未順譯法」。

你要是翻譯,可以;你有印度文的原本,你看了之後,這個原本的這個翻譯跟以前人的翻譯不一樣,你照著原本你翻譯,那是允許你用你自個兒的文字。但現在你不是翻譯,你是會集,那就不能隨便自個兒用自個兒的言句了。所以看見王龍舒他的錯誤,不是在於他不應該會集,而是會集之後,它存在一些毛病。

所以就是說這些過程,這個就是五種原譯之外,加上王龍舒的就是第六本了。

[解]:彭紹升居士憾於王本之失,乃取魏譯本而刪節之。是為《無量壽經》之第七種。但此僅為魏譯一種之節本,而非諸譯之會本。

這個彭紹升呢,他就看見王本不好,他就把魏譯本給刪節了,有很多很繁雜的東西,他就把它刪節了。但是這個還不是會本,這是一種刪節本。

[解]:於是晚清魏承貫(字默深)居士,為救龍舒之失,取五種原譯,另行會集,別成一書,初仍名《無量壽經》,後經正定王耕心氏改名為《摩訶阿彌陀經》。魏本文字簡潔精當,遠過王本。但率自增文之病,未能盡免,故魏本亦未盡善也。

等到晚清魏默深,這文字很好,是個文學家,就把五種譯本,包括唐譯了,來會集。同時儘量避免王龍舒這種錯誤,就是自己編一些。他這本出來,確實我們說,比王龍舒那一本好。要流通,那要比王龍舒的《大阿彌陀經》效果要好得多。

可是他呢,也沒有完全避免王龍舒的毛病。它裡頭有好多大段,它都是講咱們世界的這一些錯誤,這些「淫欲」「瞋忿」「貪瞋癡」這些個錯誤呀,他把這些全删掉了。因為這些還是很重要,你要是學佛,你先要是一個社會上,是一個很能站得起來的人哪,是不是?他這些都删掉了。

他加了一些文句,他說什麼淫欲火燒,瞋恚火燒,……這些火來燒,這些話不是原來經裡的話,是他自個兒寫的。還有他說,那個佛的宮殿「或在虛空,或在平地」(這是經上的話),他忽然加了一句,或在虛空,或在平地,「或在樹間」(在寶樹裡頭,人住的宮殿),這個又是他自己隨便就加上去了。所以他沒有完全補救王龍舒的缺點。

[解]:先師夏蓮居老居士,悲智雙運,宗說俱通。圓融顯密禪淨於一心,專宏持名念佛攝萬德。

那麼這就到了先師了,夏蓮居老居士了。這位老居士,他閉關哪,(他是文學,各方面,儒家的這些中國古典的這些學術;他是先修禪宗,從禪宗、密宗最後歸到淨土。)閉關,「悲智雙運,宗說俱通。」又有智慧,又有悲心哪,正因為這樣,所以才來會集啊。

而且他是「宗說俱通」,「宗說俱通」這是咱們常用的。「宗」啊,我們「宗教」,現在大家所研究的都是「教」,佛教,所以看經、聽講,這都是研究教。「宗」呢?一個是教下,一個是宗下;一個是學教,一個是從宗門進來。宗門就是不立文字(沒有文字),教外別傳。所以「宗」跟「教」,這大家要有所知。

是「教外別傳」,在「教」以外的另一種傳授,不立文字,也沒有階梯,也不是一步一步的,經過很多很多位次,經過種種禪定,怎麼樣教他修止觀、四禪八定;這八種定,一種一種一種,這有個次第。

至於「宗」,它不立文字,沒有次第,「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」,沒有語言文字。你迷,你就是眾生,悟就是佛,中間沒有這些階梯。

這第一件宗的「公案」,所謂公案,大家都以這個作為一個案件,作為一個標準,所以稱為公案。禪宗第一件公案,就是世尊一天在會上,天上獻了花,而且天帝以自個兒為座位,請佛坐在他身上說法。佛就拈起一枝花,世尊拈起一枝花來,給大眾看,讓大家看看這枝花。

大家看了這個花,不知道什麼意思,所以大眾就「罔措」,大家不知道什麼意思;「唯獨迦葉,破顏微笑」,他看看,呵!一樂,他一笑;一笑,佛就說了:「吾有涅槃妙心,正法眼藏……囑付摩訶迦葉。」涅槃的妙心,正法的眼藏(正法眼,眼藏),囑付給大迦葉了。

你看,一句話沒有,佛也沒給他講什麼,也沒有給他說什麼,大家都莫名其妙,就是迦葉一笑,所以這就是「拈花微笑」;世尊拈花,迦葉就微笑,成為禪宗第一則公案,所以衣鉢就給了迦葉。所以在涅槃會上,佛也說,以後你們對於經典中如果有什麼爭論,這一切聽迦葉的,哈哈哈哈……。他傳了佛的心哪,所謂「傳佛心印」,心跟心相印哪。

這個「印」字很重要。過去,外國是「簽字」,中國是講「印鑑」,你要刻個圖章。你要存款要刻個圖章啊,你要去取款的時候,他把你這個跟你原來的圖章要對一對,圖章對了之後才付錢,「印」是很重要。這個迦葉就是得了釋迦牟尼的心印,這個不是在語言文字裡頭的,所以稱為「教外別傳,不立文字」。

所以現在大家,我們在佛學院,大家也開始要有「禪宗」的課了。但是主要學來學去這是屬於「教下」。當然學教也可以大開圓解,但是完全講不立文字這樣一個門,那這裡頭沒有什麼語言,所以禪宗它也不須要讀什麼經,它只是「直指人心,見性成佛。」剛才不是說嗎?這一切就是你本心嘛,我們這裡也有這個意思啊。實際是,一切法門都融合在咱們這個念佛法門裡頭了。剛才我們已經說到,這一切彌陀的功德莊嚴,都是咱們本心裡頭啊!這就是直指人心哪,這也是佛的果覺呀!

這就是佛的果覺啊!佛在臘八這一天,看見明星成道,「奇哉!奇哉!一切眾生皆具如來智慧德相」,佛的果覺,別人說不出啊;一切眾生都有佛的智慧德相,「唯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。」因為你有妄想,你有執著,你就不能顯現,不能證明了。就這個給你直指,告訴你,你這個本心就是佛!這還有個語言哪,哈哈哈……。但是在迦葉那時候,就沒有語言,就是這個花,他那麼一笑,這就是教外別傳,不立文字,這是「宗」。

所以,這個光研究教的,宗上不能通,你大開圓解,那宗上也能通,從這個門也能通,能通通氣兒。你光研究教,鑽究學問……,所以拿佛法當學問去研究的人,往往只能成為佛教的學者,但是對於佛教他是個門外漢哪。你這點必須得知道,他完全是個十足的門外漢。

所以「通教不通宗」,這是古典的話,不是我編的,「通教不通宗,長蟲鑽竹筒。」一個竹筒子,這個長蟲在裡頭鑽這個竹筒子,你看看,這多麼的不自在,這要哪天鑽得出頭啊?所以我們要學修並重。只是當作一個學問去學的時候,最後就只能作為一個佛學家,作為一個竹筒子裡頭的長蟲。「長蟲」者,蛇也,不是長蛇。「長蟲鑽竹筒」,這原來的話,「長蟲」,北方話就是蛇。

那麼還有,很多的學者,很有學問的人來學佛法,他就按他研究學問的那些個道路來研究佛經,往往非常吃力,甚至於走不通。所以現在我們就是說,一方面大家在佛學院要來上課,要來研究教,一方面要學修並重。在宗上你要能通是最好了,不能通也要稍微通點氣兒,也都有好處。

夏蓮居是宗說俱通的人。正因為他宗說俱通,所以他能「圓融顯密禪淨於一心」,把顯教、密宗、禪宗、淨土都融會了,在一心之中,把這個全融會了。

現在的人他就是吵架呀,顯教就駡密宗,密宗就駡顯教。密宗說顯教水平低,這是很低的水平;顯教駡密宗是邪魔外道,哈哈哈……。大家駡呀,他這不能融會。

這個禪宗、淨土也是如此啊!是不是啊?禪宗看這個淨土,「這個愚夫愚婦,你們哪年開悟啊?」淨土宗就說禪宗,「你這個都是口頭禪哪,你們這個怎麼能了生死啊?」是不是啊,互相輕視。

實際,真正,這皆不可思議啊!所以到了圓人,你真正有了圓修圓解的人,你就看出「法法皆圓」哪,沒有一個法不是圓法,法法導歸圓頓。佛法如旃檀木,片片俱香。這都本來是一件事情,而佛對不同的對象說不同的內容,這是一件事情啊!

你宜於說顯,給你說顯;你宜於學密,給你說密。一件事情是什麼事情啊?就是除了你的妄想執著,恢復你的本來的佛性啊!所以戒定慧都是為了這個事。你慢慢地把你這個妄想執著,先要有戒來管一管,是不是啊?然後能夠得定,能夠生出智慧,就消滅貪瞋痴。那麼這個呢,種種都是這一個道路,都是這一件事情。

所以對於「宗說俱通。圓融顯密禪淨於一心」,那麼這樣一個人,怎麼樣呢?他「專宏持名念佛」。這個是我親身的事,那個貢噶活佛來的時候,讓我去傳話,說你跟夏老說,在北京能夠當密宗作活佛,能夠作一代法王的,只有夏這個人,他只要肯來皈依,他就讓他可以繼承他的這個法位。我去跟夏老師說了,他說:「我已經在弘揚淨土了,我不再轉變啦。」所以他是專弘淨土。我又把這話回報給貢噶活佛,貢噶活佛也很同意,笑了笑,並沒覺得他不接受,沒有任何別的感覺,這都是圓融的人。那麼,他就是真正相信了,這個「持名法門攝萬德」,一切法的功德,就在這個淨土法門中全有了。

所以有很多人不安心哪,他修著修著,又想學學這,又想學學那。有一個八十幾歲的老居士,這個人好極了,到了晚年,最後他要想放棄他的念佛時間,要去修禪定,來不及了!這都八十多歲了,所以就是這樣。所以這個信心很要緊,你要相信這個淨土法門攝萬德,就是「萬德之總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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