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、教起因緣 (之六)

[解]:念得純熟,乃忘能所。心無所住,佛號分明。暗合道妙,便契《金剛般若經》無住生心之妙諦。

你「念得純熟」,就老念老念「南無阿彌陀佛、南無阿彌陀佛」,很誠懇,「乃忘能所」,就不知不覺 (到了這個情形的人很多,真正用功的人可以到這個情況),這「能念」和「所念」就都忘了。其他的作功夫,你總有一個「所」,你觀白骨觀,你要觀都是白骨,那麼這個白骨就是你所觀,我這作觀就是能觀。念佛當然也是有「能所」,我黃念祖在念佛,黃念祖就是「能念」,念的這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就是我的「所念」,都是有「能所」的下手,離開「能所」是很難。

但是這個念佛法門就是念來念去、念來念去,很自然的不知不覺就把這個「能」和「所」就忘掉了。忘掉這個「所」是個了不起的事情啊!眾生之所以為眾生,就是因為「所」啊。因為建立一個「所」就成了「二」了。有「能」有「所」,一有個「所」,就有個「二」了;一「二」就「所立照性亡」,這《楞嚴經》的話。一有一個「所」,你這個「照」,「照見五藴皆空」的「照」的這個本性就沒有了。

所以,壞就從「所」開始的。這個《楞嚴經 • 觀世音菩薩耳根圓通》說「入流亡所」,入了倒流,忘了「所」,從「亡所」開始嘛。這觀音的耳根圓通,凡夫哪能下得了手啊?那也都是很高的境界了。

這個念佛的法門,就是這個妄心在念哪。念得純熟之後,你沒有別的妄想,就這麼一句一句,清清淨淨的,這個時候你也就忘記了這個念佛的是黃念祖了;你也就心中只是這一念,念的是什麼,你也就沒有分別了。

所以這個「所」,所念的這個佛的名號,這個思想也沒有了,心無所住啊!這個時候,心裡除了當前這一句之外,另外沒有所住啊,沒有什麼境界啊 ── 我在那兒。所以《金剛經》要「無住」,有住就是非住,都是錯呀;這是「心無住」啊,「無住」就很合乎《金剛經》的「無住」,可是又不斷滅呀!這個很重要,大家要知道,所以這個是大慈悲呀。可是這句佛號分明啊,「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」,分分明明不斷滅,明明朗朗,可是又沒有「能所」又「無所住」,所以這個就叫做「暗合道妙」。

不是你要研究了《金剛經》,懂得了很多很多,你已經是契了「無生」怎麼怎麼。後頭我還要講「無住生心」,那不是凡夫境界。可是你要這麼念的時候,你不知不覺跟它暗合,「便契《金剛般若經》無住生心之妙諦。」

這「應無所住,而生其心」是咱們禪宗現在在國內,這是個了不起,最放光的一個開示。在印度到中國,過去都是單傳哪,佛的衣鉢傳給迦葉、阿難,一直傳到達摩,都是單傳。達摩到了中國之後,一直從二祖慧可這麼傳下來,傳到五祖,然後到六祖。到六祖之後就大弘,就不是單傳了,不是一代就是一個人了,大弘於天下,就是因為《金剛經》啊!

六祖就是一個廟裡頭的勞動者,不但沒有受比丘戒,什麼戒都沒受啊,就是廚房裡頭的幫廚、雜工、苦力、勞動者,不識字。所以在外國就把禪宗分到算是中國的;當然禪宗還是達摩帶來的,還是從印度來的,但是在中國大放光明,就是《金剛經》這「無住生心」。他在給客店裡頭去送柴送水,聽見客人在念《金剛經》,他就聽呀,聽念到「應無所住,而生其心」,心中就豁然哪。他就問:「你經哪來的?」他就去跑黃梅,黃梅在湖北,從廣東跑到湖北去。

後來見了五祖,還是請五祖給他講《金剛經》,又是講到「應無所住,而生其心」就豁然大悟了!他那個寫「本來無一物」的時候還沒有徹悟,但是已經超過神秀了,後來大悟,就得衣鉢。所以想不通,大家都以為,說這個廟裡的和尚爭名奪利,「你看,得這個衣鉢,去搶衣鉢」,以為神秀很……,其實低估了神秀。神秀很了不起的人,他沒有這種思想。武則天要請他當國師,他說:「我不配啊,我的這個……惠能他是真正得衣鉢的人,他才可以當國師。」所以武則天派人去請六祖,六祖不肯出來啊。所以神秀是這樣的人哪,大家很多人以現代人的心去推測神秀,那不行,那神秀高得多!所以封他為國師,他就謙讓,他說是六祖才可以。

可是別人不行啊,「怎麼衣鉢我們和尚沒得著,讓一個在廟裡幹活的人拿走了?這還行啊?」哈哈哈……,所以要去追啊。思想中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,是不是?這很自然嘛。「他這怎麼偷的?得趕緊去追回來。」因為不可能的事情嘛,但是不可能的事情也可能了。這是「應無所住,而生其心」,五祖以此教化,六祖也因此而得道,他也就傳這個。所以這是極殊勝的,這是我們佛教的精華。

可是這個我們要知道,《金剛經》大家都念,但是不知道這個般若,尤其是實相般若;這個實相般若,咱們眾生的心,眾生這個妄心是沒有方法理解的。有很多人覺得我懂得了,其實,這才真是說笑話;只有悟,懂,是懂不得的。

[解]:夫眾生之生滅心,處處能緣,獨不能緣於般若。須位登別教地上之菩薩,方能契入,於無住時即生心,於生心時即無住。其餘地前諸賢,仍是打成兩截,一時生心,另一時無住,可見凡夫絕分。

它這個是佛經上的話,說眾生的心處處都能緣,沒有一個地方它不能夠去攀緣的,就像「太末蟲」。你看佛的智慧,那時就指出一個太末蟲,「末」是微末,「太末」是極微末,極微末的蟲是什麼蟲啊?就是咱們現在說的細菌哪。所以佛那個時候不須要顯微鏡,早就知道細菌了。

所以現在好些人都是說,這個科學進化了;那這佛法早超科學!我就是搞科學的人,早超科學不知超得多遠了。他說「太末蟲處處能緣」,細菌哪兒都能待,哪兒沒有細菌啊?哪裡都有細菌;「獨不能緣於火焰之上」,這個細菌不能生長在火苗裡頭。中國從前那個扎針灸的大夫,給這個扎了針,那把針再給第二個人扎的時候,在火裡燒一燒再給第二個人扎,就是消毒。第一個人的細菌,他在火裡燒一燒就燒死了,再給第二個人扎就不傳染了,它這個細菌它不能緣於火焰之上。

我們眾生的這個妄心,也是跟這個細菌一樣,「處處能緣」,沒有一個地方不能緣的,你什麼都可以去攀緣;「獨不能緣於般若之上」,般若你想不到,所以「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」,不是語言文字所能表達的。

所以現在有些人搞了點佛學就很自命不凡,其實他只是搞了點學問,真正佛的知見他是門外漢哪。我們現在還有些人要走這條道路,人各有志,他想當個佛學家也可以;但是真正要知道佛的知見是什麼,那這個道路肯定是行不通的。至少要「學修並重」,至少要並重啊。還要再說一句,恐怕那個「修」要很突出的重才行啊!

那麼這個「無住生心」是什麼境界呢?蕅益大師在他的《金剛經破空論》 (所以有很多人讀《金剛經》之後就抓著一個空、無相、無念,又抓著一個六祖的「本來無一物」,偏於空了。所以蕅益大師有《金剛經破空論》,好書),他裡頭談到,他也是引證古人的話,他說是什麼人才能夠真正做到「無所住而生心」呢?在別教,天台宗的「藏通別圓」這四教裡頭,要別教登了地的菩薩 (登了地的菩薩就是聖人啦,要別教登地的菩薩,相當於圓教的初住),破無明了,這個才能夠契入;他才能夠生心的時候就是無住,無住的時候就是生心。

要沒有達到別教的登地,沒有達到「地上」;「地前」就有三賢,賢人,那不是聖人,三賢位,這就是十住、十行、十回向三十個位次,這三十個位次稱為地前的三賢,未入聖。這地前三賢是什麼情況呢?他只能夠一個時候無住,而另一個時候生心;生心的時候不能無住,無住的時候不能生心。這兩個,有一個片段是「無住」,另一個片段「生心」,「可見凡夫絶分。」地前三賢還是如此呢,地上才能無住生心,你凡夫,你沒有離開妄心,你無所證,純粹還是一個具縛的凡夫,你就「絶分」哪。

[解]:今此淨土法門,教眾生持名念佛,令眾生即念離念,潛通佛智,暗合道妙,巧入無念,即凡成聖。

可是淨土法門呢,「教眾生持名念佛」啊!即是教眾生怎麼著呢?「即念離念」,就在念的裡頭,就在念佛這個念的裡頭,離開了咱們的妄念哪,「即念離念」哪。而且是把我們沒有忘了「能所」的時候,那很微細的妄念也離了嘛,是從念而離念哪;所以「即念離念」,咱們就有方子辦了。一上來就叫你「離念」,叫你「無住生心」,你怎麼辦呢?你無從下手啊!這些地前三賢無住的時候,一切放下了,就不生心。

有一個近代的事情,一個人在禪定(在西湖),這一打坐他就不動了,多少天不吃不喝,後來慢慢的過些日子又活過來了,大家也就很習以為常。這一次時間太長了,大家一想,這次準是死了。準是死了,就給他買了柴火,買了衣服給他火化。這個事情傳給誰了,傳給弘一大師知道了。弘一大師,咱們近代律宗的,弘一大師說:「你們千萬不能燒,一定等我看一看。」等到他來。大家聽到弘一大師的話嘛,南方的人對於弘一大師很尊敬的,那麼就聽話就沒有燒。

沒有燒,來了之後,弘一大師就拿個引罄在他耳邊輕輕敲了一下,就走了。過了一會,這個打坐的人就醒了,活了。別人就告訴他,剛才弘一大師來給你耳邊敲了罄,現在弘一大師到哪去了。他就跟著去。跟著去了,見到弘一大師,弘一大師說:「啊!剛才對不起,剛才打攪清修啊,很對不起。現在這兒沒有你的事,你回去吧。」這弘一大師很特殊,不然見面總要談一談了。他說:「剛才打攪你的清修,現在這兒沒你的事,你回去吧。」

過去這個事情,只知道到這兒。這次在美國才知道,這個打坐的這個人前年才圓寂,到了台灣,活了九十多。他這就是禪定,「無住」,跟死了一樣,但那不是「無住生心」哪,是吧?但是他這個「無住」,他確實有這個境界,多少天不吃不喝,壽到九十幾歲,弘揚也弘揚得很盛。我看過他的照片,他們從那邊來,拿來他的照片,我看了。這一件事,這條公案的首尾才完整。

所以真實用功,都是有他一個真實的一些收穫,但是呢,收穫有不同;淨土法門哪,就是方便、究竟。我們這個念佛「即念離念」,是「潛通佛智」,不是如槁木死灰,像個枯木頭一樣。他這個就是啊,人都要燒他了,那不就是跟一塊木頭一樣了嗎?所以過去禪定的人,有的請到宮裡去,皇帝就讓宮女拿針去扎他,他都不知道。這入定的時候,就不受這一切。

我們這個念佛,「即念離念,潛通佛智」,在離念之中,暗暗的(潛水艇的潛),自己不知不覺就跟佛的智慧相通了,暗著,很自然的就合乎妙道。「巧入無念」,即念無念,離念就是無念了,很巧妙的進入了無念,「即凡成聖。」所以你到了這「無住生心」,你就是別教的地上菩薩了。你看她是個老太婆在念佛,她如果念到離了念頭了,那正當念時她就是地上菩薩啊,是不是?你地上菩薩才能做到的事情她做到了,做到了就是地上菩薩,當然她不念的時候她不是。這「即凡成聖」。

所以《疏鈔》,這個《疏鈔》就是蓮池大師的《阿彌陀經疏鈔》,這是兩部極寶貴的書,一個蕅益大師的《阿彌陀經要解》,一個蓮池大師的《阿彌陀經疏鈔》,不管學哪一宗,咱們作為一個出家人,這兩部書是不可不熟讀啊。這兩位都是開悟的人,蓮池和蕅益,不是一般的淨土宗的出家人哪。

[解]:故《疏鈔》曰:「越三祇於一念,齊諸聖於片言。」至哉妙用,不可思議!

他說:「越三祇於一念,齊諸聖於片言。」三大阿僧祇劫,這一念就超過了。你發了大乘心,修持須要三個大阿僧祇劫;「劫」,這個時間就長極了;「阿僧祇劫」,「阿僧祇」實際就是數不清,三個數不清的大劫才能成佛,可是一念之間就超過了,所以這叫做頓教嘛;所以剎那即成佛,不都是必須要三大阿僧祇啊!

所以佛教是最圓融啊。但是一般的情況,你不能相信淨土宗,你不敢承當,你一定要走那個遠的路,那你慢慢走,你三大阿僧祇劫也一定可以成功。所以各種的根器,各種的志願,各種的道路,這八萬四千法門哪。

「齊諸聖於片言」,和這些聖者,我們跟這個聖者並肩齊坐;「片言」,一句「南無阿彌陀佛」,當下跟文殊、普賢、觀音、勢至看齊。

「至哉妙用」,這是蓮池大師的原話,「至哉妙用,亦不可得而思議者,其惟《佛說阿彌陀經》歟!」《阿彌陀經》是小本,《無量壽經》是大本,都是這個「妙用」。這個妙用是什麼呢?不可思議的妙用,就是「越三祇於一念,齊諸聖於片言」哪。

[解]:其他法門乃正入無生,故為難行道。今此淨業,巧入無生,蓋易行道也。念佛法門乃修行之徑路,而持名一法又為四種念佛中之徑路。故稱為徑中之徑。

因為其他的法門是「正入無生」,從一個「正」的……,這些個就很難。你要做到「離念」那麼一步,又「離相」這麼……。可是這個淨業,咱們淨宗的修持呢,是「巧入無生」,暗合道妙,就易行啊。

這個念佛法門,是修行裡頭的一個徑路,一個直捷的、了當的路。所以兩點之間直線為最短,但是很多人喜歡走彎路啊;像過去咱們射箭的那個弓,你要走弓弦就短,你要走弓的那個弝子,那不就是個彎路嗎?你要是更大的弝子你就更遠哪,各人的喜歡不一樣啊。

念佛法門是修行的徑路;可是這個念佛法門裡頭有四種念佛:有實相念佛、觀想念佛、觀像念佛、持名念佛。這四種念佛,「持名」又是「徑路中的徑路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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