九、總釋名題 (之三)

[解]:「大乘」者,喻也。乘以運載為義。大者所乘,或所乘者大,故名大乘。別於聲聞緣覺僅求自覺之小乘。

「大乘」,這個字可以讀大乘(shèng),也可以讀大乘(chèng),你若當作名詞來講的話,就可以讀大乘(shèng),譬喻;說是譬喻,那就要讀乘(shèng),就是一種交通工具,就是車子。這個古文老說呀,「出車千乘」,就是他能派出一千輛兵車。所以下象棋,這個「車(jū)馬炮」,很少人念「車(chē)馬炮」,是不是?那是一個古來的音,它念車(jū),所以「出車千乘」,這個讀乘(shèng),就是車。千乘之國是個大國。

我們這兒用大乘是什麼意思呢?兩個意思,我們一切不外乎是「能」跟「所」嘛,一個是「能乘(chèng)者大」,一個是「所乘者大」,這兩方面的意思都有。是大人物所乘,大士所乘,這個法是個大的法,是個大的車,可以運載一切眾生達到究竟。所以他就分別於聲聞、緣覺,只求自覺的,那個叫做小乘。他那個車很小,就是能乘的也小,所乘的也小。發心不大,這能乘的小,你的法也只是自覺,所以能乘〔所乘〕的也小,也沒有利他之心。

[解]:《十二門論》云:「摩訶衍者,於二乘為上,故名大乘。」「諸佛大人乘是乘故,故名為大。又能滅除眾生大苦,與(給也)大利益事,故名為大。又觀世音、得大勢、文殊師利,彌勒菩薩等諸大士之所乘,故名為大。又以此乘,能盡一切諸法邊底,故名為大。又如般若經中,佛自說摩訶衍義無量無邊,以是因緣故名為大。」

這個《十二門論》解釋「摩訶衍」,摩訶衍就是大乘,是梵文的名詞的譯音,它「於二乘為上」,於聲聞乘、緣覺乘,它是上,上首啊,所以叫做大乘;這是對小乘而言,它是大乘。

「佛大人,乘(chèng)是乘(shèng)」,這兩個雖然是同樣的一個字,這個音應該要分別。前頭一個音是動詞,後頭一個音是名詞。佛是大人了,所以《八大人覺經》嘛,大人哪,佛這個大人他乘坐這個工具,所以叫做「大」,因為能乘的是大 ── 佛所乘。

「又能滅除眾生大苦」,能讓眾生得到大利益的事,所以叫做大。那就是這個法很大,也就是說這個工具很大,讓眾生都得到好處,滅苦,故名為大。

「又觀世音、得大勢、文殊師利,彌勒菩薩等諸大士之所乘」,佛〔菩薩大士〕所乘,這能乘的又是大,「故名為大。」

「又以此乘,能盡一切諸法邊底」,這個乘,能夠窮盡到一切法的源底、根源,所以稱為大。這是大乘之含義。

這《十二門論》底下又說了,「般若經中,佛自說摩訶衍無量無邊」,這個法是無量無邊,「以是因緣」哪,也可以叫做大。這是《十二門論》解釋摩訶衍的話。

[解]:又《寶積經》曰:「諸佛如來正真正覺所行之道。彼乘名為大乘。」

還有《寶積經》說:「諸佛如來正真正覺所行之道,彼乘名為大乘。」這說的是法了,這是所乘。所乘的是什麼呢?是諸佛如來他真正的正覺,這個覺悟是真正的正覺;你看,這兩個「正」字,形容這個「正覺所行之道」,所以這個乘,名為大乘。

[解]:以上經論明大乘者,唯如來與大菩薩能乘,大者所乘故。又所乘之道,是諸佛如來之所行,所乘者大,故名大乘。

以上這些經來論這個大乘,我們可以把它歸納,就是如來跟大菩薩是能乘,能乘者大,就叫做大了。

「又所乘之道」,他用這個所載、所行之道呢?是諸佛如來之所行,是菩薩之所行,所乘者也大,所以也叫大乘。

[解]:又此大者,當體得名,常遍為義。體無邊涯,絕諸對待。

又這個「大」字是從體上得名,指的是本體,它的意思是以「常」和「遍」為義。「常」就三際一如,過去、未來、現在,它沒有生沒有滅,就常啊;「遍」就遍一切處啊,沒有一個地方不遍哪。

「體」就沒有邊沿,沒有邊邊,沒有窮盡,也沒有一切對待,所以這個「大」,不是相對的那個大。我們說這個錄音機比這個錄音機大,這是對待。錄音機又比這個桌子它又小了嘛;桌子比房子它又小了。要說房子是大,這是對待的大。

我們用這個「大」字(這個大字,我這個註解裡沒有引),這個大字的解釋就是沒有這個對待,這個大字是「其大無外」,同時「其小無內」。它大到什麼程度?它大到沒有外邊,沒有一個在它之外;同時又「其小無內」,所以我們佛教是極微妙。我常說這是大安樂法門,這個是一切不能相比的。我們總是在執著裡頭啊。「其大無外,其小無內」,這才是大,這「絶諸對待」。你有大有小都是對待法。

[解]:橫該十方,豎通三世。過去無始,未來無終。無有一法先之,唯此先於諸法(如傅大士偈:「有物先天地,無形本寂寥」),故強名為大。

所以「橫該十方」,從空間說,就遍滿十方啊;「豎」,從時間說,就窮三世啊 ── 過去、未來、現在。「過去無始,未來無終。無有一法先之」。這個「大」是什麼大?在時間上說,沒有一個法在這個之前,這個叫做大。

「唯此先於諸法」,所以傅大士,在這梁武帝的時候,傅大士他說,「有物先天地,無形本寂寥」;你說這天地(就是世界宇宙)就出來了,有個東西在宇宙之前哪,它無形啊,它本來就是很寂寥的,就形容這個「大」字,所以「強名為大」,勉強名之為「大」。因為這個「大」字,它包括「其大無外,其小無內」,這個「大」字就是個勉強的名稱了,是不是啊?

[解]:如《涅槃經》云:「所言大者,名之為常。」又云:「所言大者,其性廣博,猶如虛空。」

底下我們說它是「常」。《涅槃經》就說:「所言大者,名之為常。」這個「大」在空間……,所以愛因斯坦他就進步得很厲害啦,說我們現在「空間」「時間」「物質」這些個概念,都是人類的錯覺啊!有大有小,有東有西,有南有北,空間的這些概念;時間的概念,過去、未來、現在,多少劫,多少剎,一剎那就是短,一劫是多麼長,都是錯覺。所以有物質……,從前有些人老問,這個你怎麼說是「空」?現在一句話告訴你 ── 錯覺!

這個《涅槃經》說:「所言大者,名之為常。」「所言大者,其性廣博,猶如虛空。」這是形容這個大。所以這個大字,我們就講得比較多。

所以這個佛法就要發揮起來,那無窮盡的。智者大師當年講《妙法蓮華經》,講了一個「妙」字講九十天,就是「九旬談妙」。這麼,你要說,可以說一個字,可以窮劫說不盡;你要簡化,維摩詰就默然。

[解]:今此經中「大乘」二字,正喻「是心是佛,是心作佛」之淨宗第一義諦。能念之心,本來是佛,是能乘者大。起心念佛,念念作佛,故所乘者大。

所以我們在經題中這個「大」字,稍微多說了幾句。而且我們要聯合我們這淨土法門;你說這個「大乘」,這個是很廣泛,也可以說是通論哪,這個「摩訶衍」是通論哪,結合我們淨土法門,何以見得「能乘也大」、「所乘也大」呢?所以我們都要消歸自己呀,不就是說食數寶。

那麼,這個我們就可以用《觀經》的兩句話嘛,最簡單也最明瞭,淨土三經呀,《觀經》,「是心作佛,是心是佛」,這個是淨宗的第一義諦。而且這個推廣於一切法門,也都不外乎這兩句呀!

這個「是心作佛」,「作佛」你就是要念佛呀;「是心作佛」,是心就是佛嘛,你能念的這個心哪,它本來就是佛。那你能念的這個心就是能乘的,能乘的「大」呀,它是佛呀,還不大啊!

所乘呢?你這個所修嘛,你所乘的就是心在作佛嘛,是不是?你作的是什麼?這是作佛的法呀!你不是作別的,是作佛嘛!要成就的是什麼?成就的是佛呀!所以你這個所乘之道也大呀!所以,你本來能念的這個心就是佛,你現在所作的,你所乘坐的也是佛,這還不都「大」嗎?

[解]:又能修者,即「是心是佛」之心,所修者,即「是心作佛」之心。能修所修,只是一心。即心即佛,心佛不二。又可云,能修者,即「是心是佛」之佛,所修者,即「是心作佛」之佛,自佛他佛,只是一佛。

所以能修者,即「是心是佛」的心;所修者,是「是心作佛」的心哪,所以「能修所修」都是心嘛。能修能乘就是這個「是心是佛」的心哪,所修的呢,也是修的是「是心作佛」嘛。這個作的是佛,佛就是這個心嘛,所以你這個能修所修都是心哪 ── 即是心,即是佛,心佛是不二。

也可以說,能修者,就是「是心是佛」的佛(剛才已經解說過了),所修者,即「是心作佛」的佛,自佛他佛只是一個佛;所以自他不二,自他不二又自他宛然哪。

[解]:自他不二,自他宛然。能所不二,修證不無。超情離見,強名為大。以此為能乘所乘,強名大乘。故經題中,以大乘為喻,以明全經要旨。

「自他不二」「自他宛然」,這個有時候很難懂。這舉一個很淺近的物理學上的例子。這個磁場,兩個磁石相吸。咱們念過初中物理的人都知道,兩個磁石相吸就發生磁力線了,是不是啊?發生磁力線就好多條條,好多條條從這個磁石的北極出來,當然就是,你可以都連起來吧,一頭連到這個北極,一頭連到那一頭的南極,構成一個磁力線的圖,稱這個為磁場。

就以這個例子來看,為什麼說自他不二?佛是一塊磁鐵,打個比方,我們眾生有佛性,就跟鐵有磁性一樣。磁性是什麼?你不可得呀。但是這磁性它有作用啊,一切發電機、電動機都靠磁啊;你不可得,而妙用無窮啊。佛性也是如此啊,那更微妙了,比這磁性更微妙了。

但是眾生是什麼情況呢?你這個磁是亂的,這個電子走的軌道都是亂的,這個這麼走,那個那麼走,把自己的作用都抵消了,所以它就沒有作用了。但是你擺在另外一個磁石的旁邊,受到那個磁場的引導,這電子就都走好了,一致了,就好像咱們修行,是吧?

剛才這是用這個「磁」作譬喻,來解釋一下「自他不二」「自他宛然」。那麼這個本來是鐵,它還沒有磁化,由於這個磁的作用,使得它這個電子的軌道都規律了,於是乎顯出磁性來了。

本來都有磁性,是同樣的東西,是平等;但是一個已經是磁,一個還是鐵,這個「差別又宛然」。那麼,經過誘導,這個電子的軌道都順了,又成了磁石了,又一樣了,又平等了,所以「宛然又平等」。

自和他,生跟佛是宛然,生跟佛又平等。本來是一樣,可是一個迷,一個覺。迷,這些妄念,就是亂動的這些東西;不妄動,恢復到本來次序,跟佛一樣了,平等!所以「自他不二」「自他宛然」哪。

而且你在這個磁場中,看這兩塊磁石也有自有他,可是磁場只是一個呀。你說這是誰的磁場?所以「自他」,它又「宛然」,它又「不二」了嘛。而且兩個現在都是磁石,但是磁石還有兩塊在這兒出現。所以通過這個譬喻,很能幫助我們體解。我們「自他不二」就是說的「生佛不二」;「生佛不二」,可是又「生佛宛然」哪。

雖然「能所不二」,我們能修與所修也沒有二,所以沒有離開了能所……,所以有很多修行啊,都是沒有離開能所。就現在這些個修練,練這個功,練那個功,完全都在能所之內;自己是能修,這個功是所修,能所是對立的。

一有「所」,你一有「所」就沒有「照」了。所以觀音的「返聞」就是「入流亡所」,頭一個字,先把「所」要忘掉。所以這個「所」啊……,所以現在我們這個大乘,剛才這個解釋,「是心是佛,是心作佛」,它就是「能」跟「所」是不二,都是佛,都是心哪,然而「修證不無」。雖然你本來是佛,修證才證明它不無啊,你修德有功,性德方顯哪。

所以南嶽懷讓見六祖,〔六祖〕問他:「什麼物?怎麼來?」回答不出。多少年之後才能回答,「說似一物即不中」啊。後來六祖就問他:「還可修證嗎?」他說:「修證即不無,染污即不得。」你要去修證,那不是沒有,但是你要染污就沒有了。所以六祖印證,「如是,如是」,就是這樣,就是這樣,所以「修證不無」啊。「能所不二,修證不無」,「修證」才是「不無」。

所以,「超情離見,強名為大。」這一切情見都超過之後,這個「大」,這才是這個大。這個大也無名,你不可以有個名字來概括它,只是勉強把它叫做大。所以,這個經中就是勉強名為大乘,以這個為譬喻,說明全經的大旨。全經這一部法,這一個法門就是如此,「能乘者大,所乘者大」。能乘者皆是心,皆是佛;所乘者皆是心,皆是佛。皆大,絶對待的大,勉強叫做大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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