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四會之三 引證《禪源集》- 空寂之心 靈知不昧

【禪源集云:夫言心者是心之名,言知者是心之體。空寂之心,靈知不昧。即此空寂之知,是前達摩所傳清淨心也。】

《禪源集》說:「夫言心者」,說這什麽是心哪,這個「心」字,「是心之名」啊。咱們說心,「心」這不是個名字嗎。錄音機,這不錄音機的名字嗎。什麽叫心?心是個名字,這個字是個名字。「言知者,是心之體」,說你知道不知道的那個「知」,說那個「知」字,那是心的本體啊。這就告訴你,你心的本體是什麽,就是「知」。

這個地方大家很容易……,這個「知」字,所以語言也有限制啊。光一個「知」字,大家也就說,說是這個「見聞覺知」都是毛病啊!「知」之一字是「衆禍之門」哪。怎麽單提個「知」啊?在咱們語言文字中只還有這個「知」字可用,再換了別的字,毛病就更大了。既然用語言來說,用文字來寫,就只有這個「知」字是最恰當了。你要去換任何的字,你就是比這個更差呀。「知」,光這個「知」,那不我說嘛,這個「知」字還有是「衆禍之門」哪,所以這個「知」也加一點形容嘛。再說的詳細點,就是說這「空寂之心,靈知不昧。即此空寂之知,是前達摩所傳清淨心也。」這個說的就詳細一點。

前頭把「體」和「名字」,你別把它混到一塊兒。一說「心」,那是個名,是叫它的名字。它的本體是什麽,就是「知」,這就是很簡單扼要。那麽底下咱們再要理解得詳細一點呢,在這個空,毫無所住,寂然不動的這個心;可是這個毫無所住,寂然不動的這個心,不是斷滅,不是頑空,是「靈知不昧」。昧是愚昧呀,不愚昧,沒有什麽昏昧;「靈知」,是靈知,加個形容詞。所以說,後頭就是用兩個字「靈知」,區別於咱們衆生這個「知」。

「靈」,不要把它看成神靈的靈字講,「靈」就是說的是什麽呢,那個空寂的那個「寂」字,寂而常照的那個「寂」啊,靈明啊!所以這個蓮池大師《彌陀疏鈔》一開口就說:「靈明洞徹,湛寂常恒」, 大哉不可思議呀,衆生的本心。他指的靈明,「明」就是寂明啊,是靈明啊,形容這個「明」。現在這個「知」是靈知啊,靈明的知啊。「寂」,清清楚楚,「明」是明明白白。明明白白之中而超乎咱們所謂一般的這種相對的這種明白,這就稱之爲靈明啊。所以靈知就是這個靈明的知。

在這個空寂的心,這個靈知,從不昏昧;常照,寂而常照。真是這樣啊!每人每人的那個心在那兒常照,在你一切煩惱,極端煩惱之中,沒有一個時候它不照,沒有一個時候它不存在,沒有一個時候它是真正昏昧了,就你自己不知。所以就是還有一個卡片我還沒做,在衆生極煩惱的心中,有如來在那兒結跏趺坐,從來不失。就這個空寂的知,空寂的知,不是起心動念,那個不空不寂。有所住就不空,有所動就不寂,不寂淨了。所以空寂的那個「知」,就是達摩所傳的這個清淨心。這不就是直指人心,給你道破了!用語言文字給你說清楚了!所以就是說,沒法再清楚了,沒法再清楚了。

【然由迷此知,即起我相。若了此知,刹那成佛。】

我們就是由於迷了這個「知」就起我相啦。在這個「知」中就沒有「我」呀,離一切相,空寂就沒有一切相了。由於你不認識這個「知」了,所以你就起了我相了;起了我相,一切相都起了。那麽你要是「了」了這個「知」呢,照「了」了這個「知」呢,刹那成佛!看見沒有!所以我常說這事兒容易,我常說如反掌啊,哪有那麽難哪?就在這個地方,就在這個關鍵上,一個「迷」,一個「了」。

所以那天跟他們講,這《楞嚴》的話,其實《楞嚴》有很多極殊勝的話,但是讀《楞嚴》的人,他對於這些話他不管,他不管,他熟視無睹。「知見立知,即無明本。知見離見,斯即涅槃真淨。」大乘經典是一味的。那天巴居士問孫居士:「怎麽就說的一樣?」它真正的到法上就是一樣的。它不到這一步,那就是種種說不一樣了,那不一樣的多了。都按照我說的就有人批評我嘛,它有不一樣的,還有好些不一樣的呢,是吧?到了真實,到了實際中那就是一樣的,真實法中就沒有兩副啊。

在「知」,沒有「知」沒有「見」,那不成了木頭石頭了?修了半天要你這個木頭石頭幹什麽?就有人是這麽修的。所以古的時候書上也說,現在我也聽人親眼見過,你就放下一切,什麽都不想,你入禪入定,就心同槁木死灰,最後最後你人就跟那個坐著的凳子長到一塊兒去了,就入了這種所謂的「枯木禪」。現在真有,就是小乖呀,他親眼見。這是我們個親戚,福生知道,他親眼見。廣東就有一個,這個已經是跟木頭一樣了,整天就坐在那兒不動。一個人在那兒也沒死,什麽都沒了,也不吃飯,也不動氣兒,連脈搏也沒了,而一直坐在那兒不能動。後來,人就跟坐的東西長到一塊兒了。他不知道坐了多少年了,幾百年,多少年下去了,就有這麽一個。

另外,他還告訴我,棲霞山還有一個,現在的,他住的那個洞離公路不遠,你一進公路,洞裏頭就看見他,他在那兒坐著呢。有的還說老百姓好事兒,有的好人給他點兒, 餵他吃的,他還能咽,有的小孩淘氣拿石頭打他,衝他。也沒人保護他。反正他也不能動,也不能幹什麽,就這麽待著。你搞成這個,最多是到無色界。什麽都沒有了,不能出三界啊,是一個歧路,錯誤的道路,不解決問題,所以還是要知要見。要沒知沒見,教你修了半天,修成跟木頭石頭一樣,你跟那木頭長一塊兒了,跟石頭長一塊兒了不能動,再也不能動了,所以沒人去動他。書上這麽說,實際上就有這事兒,就有這人,這不證實了嘛。所以書上的話,經典的話,沒有什麽話說是…。

所以要「知」呀,但是你不能「立知」,把它抓死建立了這個知見。說我對於這個我不對,我就要換一句,你把這個我來我攥住,這個就我要奉行的,我要立住這個。這個回頭又不對了,回頭又換一個。要「不知不見」,我就要「不知不見」,他總是要「要一個」。那就是無明本!這話就給你說透了,「知見立知,即無明本。」所以這個經典,這個佛恩難報啊!

像《楞嚴》是不許出口啊,古德是把肉剌破了,因爲它太寶貴了,它不許出口啊,他把肉剌了,他背了好些。剌了之後,又用這種紙不怕潮,剌開了肉,用裹著把它塞進去之後縫上,查不出來。到了中國之後再趕緊開刀,到了廣東,趕緊開刀把它取出來。這麽弄來的,你知道這個寶典哪。那麽智者大師聽說那個印度有《楞嚴》,天天拜求,求能讀到這個《楞嚴經》。因那時還沒能來,因緣有時候也不是那麽容易啊,後來都到了唐朝才來。智者大師是隋朝的,差一個時代。

那好啊,「知見立知,即無明本。」反過來呢,「知見離見,斯即涅槃真淨。」知見它又離開見。所以我老告訴你們「離」啊,你們這就要抓呀,我們在這個問題上,我們談的次數不知多少次了,希望咱們大家取得些進展。不是沒有知見,「知見離見,就是涅槃真淨。」是什麽?這頓到極點!就是在一立、一離之間,不是這一轉手嗎?你要立、離,這不是一個轉手、返手嗎?立就是無明本,離就是涅槃真淨,你看看!一時不能懂不要緊,這話擱在那兒,慢慢去參去,慢慢去參去。所以「知見立知」,就是無明本,這個「知」就成了衆禍之門了,無明之本嘛。「知見離見」,就是涅槃真淨,那就是衆妙之門了。所以這個「知」字不能隨便換,經典都是這麽說的嘛。這個是引了《禪源集》。

【故心要牋云:心法本乎無住。無住心體,靈知不昧。】

又引一部書叫《心要牋》,心要的這個著作叫《心要牋》。他說:「心法本乎無住。」心地法門嘛,心地法門以什麽爲本?以無住爲本。所以《金剛經》說:「應無所住,而生其心。」大家這個事兒再好好想一想。你必須抓一個什麽,這不是有所住嗎?既然叫你無所住,你偏要有所住嘛,這個事兒就不好辦了。無住啊,無住啊。這個無住的心體是「靈知不昧」。這兒也是「知」字,是靈知不昧,是靈明的知道,沒有昏昧,了了常知啊。

【又況如一摩尼珠,一靈心也。唯圓明淨,空寂知也,都無一切差別色相,以體明故。對外物時,能現一切差別色相。色相自有差別,明珠不曾變易。】

比方像一個摩尼的寶珠,這個摩尼寶就像咱們的心,怕咱們不懂又打個比方。你看,這個古德永明大師慈悲啊,怕咱們不懂,他又打個比方,像摩尼的寶珠,這個摩尼的寶珠就比方咱們靈知的心。這個寶珠它是圓的,它是光明的,它是乾淨的。珠子嘛,那還不是光明、乾淨、圓嘛。這個圓、明、淨,打比方,就是咱們那個空寂的知。咱們那個空寂的知就是圓的,圓照一切,是明的,是清淨的。明者是光明的,能顯現一切的,就是咱們的靈知。它本身珠子沒有一切顔色的這種相,珠子不帶黃啊、綠啊,但是當著摩尼寶珠,你什麽色到它之前它就現什麽色了。

這個色相紅黃藍綠自有差別,咱們這個摩尼寶珠都能顯現它,但是明珠並沒有改變嘛。鏡子嘛,咱們這兒不都是,那兒有個綠水壺,這兒有個藍衣服種種的,各種的顔色在鏡子裏出來。這就比方咱們的心嘛,這你可以…,它知啊,這一切都顯現嘛,靈知啊,一點兒昏昧沒有,清清楚楚,綠的就是綠的,藍的就是藍的,黃的就是黃的。但是它綠了沒有?它黃了沒有?關鍵就在這兒。你跟著它綠了、黃了,你立知,那你就是無明本。你朗朗常照,你這裏並沒有綠,並沒有黃,這就是靈知。

 【如荷澤和尚,於空無相處,指示知見。了了常知,不昧心性。】

底下引荷澤神會,神會小師,在六祖中最小的弟子。六祖圓寂了,大弟子都痛哭啊,只有這個神會是神色不動,這在《壇經》裏有這個記載,只有神會不動聲色,所以水平很高啊。

大家都知道胡適,胡適寫《中國哲學史》,全世界出名。《中國哲學史》寫了個上集,古代的,後頭的中集再也出不來了。爲什麽出不來啊?他寫到中集的時候就寫到唐朝了嘛,到唐朝就有佛教了。佛教嘛,他本來也好寫呀,根據他那個哲學史,那些西洋哲學的那些學問,他也可以隨便做評論。到了六祖,他就不好辦了,這個人怎麽辦哪?就超過了他的框框。等再碰見神會,他就決定不寫了,他沒指望了,再寫他就把他自個兒給否定了。他也不能昧著良心抹殺客觀事實,胡說什麽。有些人在這裏就胡說了,那就不是學者,是做官兒了,那什麽他都可以說了。所以他的中卷出不來呀。而且胡適還一個特點哪,胡適單給神會寫了傳,很特殊,很特殊啊。

所以永明大師也特讚這個神會,稱爲神會小師。不是說他成就的小,他年歲最輕。他見六祖的時候是個童子,所以我們不輕視小孩兒。六祖死了,他不動聲色。他怎麽說,他所說的就是,在空無相處,指示這個知見,就指你衆生這個知見。不是咱們這個知,要分別一下,「了了常知,不昧心性。」這個就是咱們衆生的靈知,就是本性。底下就說,

【以喻心常寂是自性體,心常知是自性用。…荷澤直云:心體能知,知即是心。】

「心常寂」就是自心的「體」,「心常知」就是自性的「用」。一切事情都有「體」,有「用」;有個本體有個作用。所以哲學裏,講體,講用啊。咱們的心是以什麽爲體,以什麽爲用?一個鏡子吧,玻璃它是體,能照是它的用。虛空它照什麽呀?鏡子有個體,心也有個體呀。心以什麽爲體?以寂爲體,常寂就是體。常知就是用。沒有「用」怎麽能顯「體」呢?只是「體」沒有「用」那叫什麽體呀!所以「知」就是關鍵。

所以荷澤直接說,這是永明大師的話:「荷澤直云:心體能知」,心的本體能够知道。「知即是心」,這個「知」就是心。所以大家不要再隨便換字,只有老老實實依照古人的東西,自個兒好好去體會。這個「知」就是「心」哪。「心體能知,知即是心」,是神會的話。

【又荷澤所宗空寂知者,空寂即是無相。以神解之性,雖無形相,而靈知不昧,故云寂知。亦云寂照。亦云無相之智。亦云無知之知。…夫有所知,則有所不知。以聖心無知,故無所不知。不知之知,乃曰一切知。故經云:聖心無知,無所不知。信矣!】

底下永明大師說了,說「荷澤」,就是尊稱他爲荷澤,他那是地方。我們不敢叫人家名字,叫誰誰誰法號,不恭敬啊,稱他用地名。所以好些都用地名,比如說百丈,百丈那不是人名,他那個地方叫百丈山。咱們只說那個地名,就不說他什麼法名法號的,表示恭敬嘛,荷澤也是這意思。

荷澤所說的,這是永明大師給他再註解註解,說空寂的知,空寂是表明什麽?就是表示「無相」。空寂還有什麽相啊,空寂就說的是無相。可是這個咱們神解的性,咱們這個解,不勞你安排,本來自然這個自性中就有這個妙用而能解,這叫神解。神解的這個性,它沒有性相,它到底是個什麽呀?是在內?在外?是長的?是方的?這些形相都沒有啊!可是它靈知不昧啊。就好像那個聲音有斷滅,你能聞的性不斷滅,它從來不昧呀;隨時拍,隨時知道。聲音沒有了,不聽見了,可是我這個能聞的性沒有昩,一拍又知道了。

能聞就是能知嘛,靈知不昧嘛,所以就叫寂知。它是神解之性不昧,也叫做寂照。這個就是什麽,是無相的知,知是沒有相的知,也叫做無知的知。這就把這個知說清楚了。所以知解,「見聞覺知」的那個知就不對,這兒怎麽大談其知呀?這個是無知的知,有知就有所不知。佛無知,就無所不知。這底下再簡略一點兒,所以底下就給咱們總結一下,

【若有念而知,凡夫境界,故云知覺乃眾生。若無念無知,二乘境界。若無念而知,諸佛境界。空寂即是無念,亦云無住之知。】

「有念而知」者,就是大家,凡夫啊;你不起心動念,你就不能知呀。你有念就知道了,這是凡夫。「無念無知」是阿羅漢,緣覺,他也無念了。咱們老有念,有念才能知,凡夫;無念無知,阿羅漢,無念了,他離念了,阿羅漢他離念了,他無念了,他也無知。無念而知,佛。大家想想,有念才知的就是凡夫;無了念了,也無了知了,阿羅漢,二乘;無念還知,佛。所以就「無念無知」是阿羅漢,「有念而知」是凡夫,「無念還知」,這就把這個問題弄清楚了,這是佛的境界啊。

現在我們只要知道,知道現在我們這個有念才知就是你自個兒的境界,這就是衆生境界。你要到了阿羅漢,你就是無念無知了。咱們離阿羅漢還一段呢,這麽修就還有一段哪,你還不是阿羅漢呢。咱們現在不學小乘,但是你要知道咱們離阿羅漢還遠去了,離阿羅漢還遠去了,跟初果還遠去了。不過我們不以這個爲目的,但是不是說你現在你的這個離念、你的這個定,比阿羅漢還强,不是這個;說的就是你能發心,阿羅漢不能發心,是在這一點超過阿羅漢。能到了「無念而知」就是佛呀。所以這就是把這個所謂「心」那個字,就真正咱們的真心是「無念而知」。

【若有所住,如人入闇,則無所見。若無所住,如日月光明,照見種種色。】

這又引了經上的話,若人有住,就如人入暗,則無所見;若無所住,則日月光明,照見種種色。所以《金剛經》講「無住生心」,這兒講「無念而知」,這就「如日月光明,照見種種色。」

所以咱們既然說「一心」有這樣的功德,到底什麽是一心呢?那禪宗就不說破。這個就是教嘛,就要教給你,就給你講。那麽這要給你講,用語言文字給你講(這是我的看法),這就到了登峰造極了。這個你要還不懂,另外去找,我就給你保證,你再永遠也不能懂,也沒有比這更清楚的了,語言文字。當然你參禪可以懂,那你就不是這個法,那是從宗門入。你也還要從語言文字找,那這個就是最清楚了,最正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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